東暘粗暴地抹開濺上頰側的血,憑藉敏銳的五官往兩點鐘方向開了一槍,待視野清晰,確認周圍暫時安全後倚上樹幹坐下。蘇薊在半小時後找到他,期間落了場驟雨,蘇薊頂著濕透的亂髮向他走來,呦、長官,還活著嗎?東暘闔著眼擰起眉,答:死了誰來教訓你。黑髮男人睜開差點入睡的眸,琥珀色的眼底映出蘇薊狼狽的模樣,他笑笑:你做了什麼這麼狼狽?蘇薊無奈地塌下眉,當然是很認真的工作了啊。黑髮男人仰起首,軍人、認真工作啊……他感嘆道。今天好好洗個澡吧,我們倆都臭死了。東暘說。行啊,蘇薊答,先吃飯還先洗澡?他問。先洗澡。東暘又闔起眼,熱水澡,把身上的泥濘和血跡都沖掉……然後再去營區裡最好的食堂吃飯。男人說著,汗珠混著雨滴延廓流淌,竄入衣襟裡。行啊,長官,那麼你得先起來才行。蘇薊說。累了,再讓我睡一下。東暘答。再睡就沒飯可吃了,澡堂也早關了。啊——是、是,知道了。東暘這才直起身站了起來,撢撢身上的塵灰,他咋舌,明明沒受傷卻渾身是血。蘇薊椰隅道:看來我們長官得學習下殺人不濺血的方式呢。這模樣回去又得受醫生一頓唸了。他還願意唸你嗎?東暘冷哼,誰知道。醫生早看慣您這模樣了吧。蘇薊抬起手枕在腦後,肯定也懶得問你是誰的血。他不需要知道。東暘答,這些骯髒的東西,他不需要知道。哦、出現了,「我家醫生得是乾淨的」理論。黑髮男人點了根菸,你少說點話。蘇記乖乖閉起嘴,兩人回帳篷拿好換洗衣物後就前往公共澡堂,沒過十分鐘就同時出來,真噁心,東暘碎念道,蘇薊反斥:你以為我想啊?後來他倆拿著浴盆進到食堂,一個點了烏龍麵一個點了豬排蓋飯,蘇薊問:你天天殺人還吃得下肉啊?東暘沒給他一個正面的答覆,只說:好好吃你的麵。兩人靜了一陣,蘇薊說:明天,一樣是前線呢。哦。東暘答,神情沒怎麼變化。反正無論分配在哪都一樣得殺人吧。他說。蘇薊瞥了他一眼,前輩啊,對生死究竟怎麼想的?啊?東暘擰眉,沒怎麼想就道出答案:沒怎麼差別吧。人啊,死了就是一瞬間的事。活著,仰賴的是記憶,要是失了憶,等同和死了一次沒兩樣。蘇薊恍然:我都忘了,你曾失憶過一次來著。黑髮男人清淡應聲,哦,所以生和死其實一樣脆弱。只是生更恐怖的是,像我們這樣天天面對死亡的人。他說著把剩下的豬排蓋飯全塞入嘴裡。就像我現在吃著豬排飯,明天照樣得對肉塊開槍一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