東暘那次為了保護蘇薊的傷還沒好透,但沒什麼大礙,就是洗澡時提不起手罷了。戰爭結束後他倆還待在戰場善後,那陣子他都叫蘇薊替他洗頭和吹頭髮。而蘇薊也因為讓人受傷的愧疚持續做下去,老實說,這並沒有什麼壞處。好啦,蘇薊拍拍他的肩、關起吹風機,伸手去確認對方的髮絲是否真的乾透,髮絲柔軟的觸感留在指間。真是拜託你啦大哥,搭檔揉著肩膀一面碎念,下次別再受傷了……雖然這次是因為我。他撓撓後腦,沒看向長官,安靜收拾起換藥的垃圾和藥箱。既然都清楚那就別抱怨。東暘套上短衫,扯到傷口的悶吟沒露出來,他站起身走到坐在桌前的蘇薊身旁,將對方攔近身邊笑了笑:總之,謝啦。蘇薊愣了愣,有些不自在得淺淺應聲:哦。怎麼?東暘見狀問,哪不舒服?蘇薊搖搖頭,把人推開了點,說:時間不早了,睡吧。翌日一早,東暘醒來第一句喊出聲的名就是蘇薊,然而怎麼叫就事沒有回應,男人以為他還睡著,便動身踩著那吱啞作響的鐵梯探身到上鋪,然而預期酣然大睡的人並不在。東暘撓撓後腦,咋了聲舌套上軍裝軍靴出了房門。他首先去了訓練場,蘇薊這麼早起床通常會在這兒,但不在,他撇撇嘴,一轉身往倉庫走去。倉庫門前他攔下一個士兵問:蘇薊在不在?士兵瞥見他間上的階級繃緊背脊,搖搖頭說:不,長官。今天還沒見到他。黑髮軍官拍拍對方的肩,說聲辛苦了就轉身離開。馬廄、遺體處理處、高官帳篷附近……他全找了遍,就是沒見到蘇薊。東暘煩躁的頂了頂腮,腳步一轉往最後一個他能想到的地方去。那座廢墟看來依舊蒼老,被風水腐蝕的差不多了,只差沒搖搖欲墜的斷垣殘瓦,黑髮軍人瞇起他細長的金眼,自己要找的人就坐在那片斷牆下抽著菸。東暘見狀悄悄在心裡鬆了口氣,叼起根菸後走往對方才發現自己忘帶了打火機,他蹲在對方面前,抬抬下頷示意:借點火。蘇薊會意後俯身將煙端抵上對方,直至點燃後才拉開距離。怎麼在這?東暘問。蘇薊靜了一陣,珊珊答:想說鬧你一下。他笑,眉眼間透著狡黠,怎麼,真慌啦?想當然後腦迎來的是東暘的一巴掌。蘇薊捂著被拍疼的腦袋,你知不知道什麼叫疼惜部下啊?東暘吁出口煙,說彼此彼此,然後在蘇薊旁坐下。你知不知道我今早為了不吵醒你下那鐵梯費多少心啊,部下仍在一旁碎嘴,他取出懷錶一瞥,答非所問:距離軍議還有半小時。他挑起眉笑,你還有半小時能跟我分享你今早的偉業。蘇薊撇撇嘴咋舌,不說了,沒興致。東暘問:我這麼不捧場的嗎?這種事你自己想。黑髮軍官笑笑,這年紀了還耍脾氣。他說,說實話?上揚的語調彷彿在刻意請求許可。你沒說錯,我是慌了那麼一點。事到如今蘇薊也不想管他是不是死鴨子嘴硬,男人強調:就那麼一點。東暘撢撢煙灰,畢竟你從不會不向我報告就不知去向。他頓了頓,你不會像戰場上衝上前就不再回來的人那樣,回了頭就不見身影。東暘說著捻熄煙蒂,蘇薊聞言思索半晌,笑了:畢竟我們還得得互相照看彼此的骨灰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