別以為自己是個善人。
以凪原此地招牌之一的妖怪萬事屋為準的話,白浪的菸舖座落在萬事屋那條街的轉角處。這是個再純粹不過的巧合(或許?),那時他秉持著當人們望著街道兩側成排的商家時會想:「要是這裡有家菸舖就好了」的堅持來到凪原,最終選定的地點正是這個轉角。他不願惹眼,也不想因為太不起眼而生意冷清,只需要「安穩的來客量」這再自然不過的屏障,就能達成目的。各方面而言凪原是個衣食豐足的城市,理當不會只有他一家菸舖,萬事屋的兩條街之外,更接近市中心那兒少說還找得著兩、三家,然而這樣的數量以凪原而言,也十分足夠了。
白浪向來只對生意打算盤,腦海裡總有源源不絕的千方百計圍繞流轉於客戶間,找到最合適的一條暗路尋得利益。這是他唯一擅長的事,除此外就是個普通人。是個平凡地褪色、道德常識不一定齊全的普通人。儘管他不燒殺擄掠、不欺善怕惡,自己仍舊是個人,那麼生而為人,怎可能有不背負一絲罪名的道理?七慾即七罪,既然誕生的那刻便注定以罪人之名過活,那何不活得有樂趣些?既然生來贖罪,何不面帶笑容、滿懷餘裕地走向刑場?⋯⋯簡言而之他是這麼想的,如何?怎麼也不像個善人吧。
後來想起曾有過這麼個人執著於他:
——所以你快樂嗎? ——為什麼這麼問? ——這是我的台詞。我再問一次,你快樂嗎?不快樂的話,為什麼笑? ——笑?我笑了嗎? ——是啊。你總在笑。像個明知路途盡頭是刑場和斷頭台,卻仍舊笑得悠然的瘋子。 ——我就當作讚賞收下了。 ——別開玩笑,我是認真的。 ——那麽或許⋯⋯對了,因為尷尬吧。 ——尷尬? ——尷尬。還有人要是不笑,除面無表情外的臉都太醜陋了。可一方面,面無表情又太過尷尬,所以我選擇笑。笑著忽視寂寥與悲慟,笑著不去看刺往自己身上的惡意,笑著忘卻一切百無聊賴。 ——這樣好嗎? ——當然好。好極了。甚至能說世上沒有比這更好的事。快活、自由,最重要的是沒有人能真正傷害到我。 ——怪不得是幹這行的料⋯⋯高興吧,這世上可沒幾個人能活得像你一樣。 ——哈,我知道。所以更不由得心生憐憫,人實在太執著於活著了。
——我能換個問題嗎? ——說吧。 ——你真的在笑嗎? ⋯⋯ ——你認為呢?
「呦,皮肉不笑的傢伙。」九尾妖狐總這麼喊他。 白浪也不惱,扯扯那妖狐口中那皮肉不笑的嘴臉接待常客:「彼此彼此啊,萬事屋的老傢伙。」他說著,彎腰將貨品騰出條方便行走的道路。
「我聽蓮說過了。」式俯身倚上櫃檯,弧度飽滿的眉眼沒有絲毫歉意。「抱歉啊,還讓你招待我家那小毛頭。」
「你是該抱歉,老傢伙。」金髮男人回以揶揄,抿了口煙嘴,「你們父子倆什麼時候才能做到誠實以對呢。」
這回換做式冷哼,誠實以對?他反諷似地問。「你倒說說,怎麼樣叫做誠實?」
「那當然是實話實說啦。彼此坦誠相對,這才是家人。」地下商人今天也笑得理所當然。
「**你?**來對我講這道理?」妖狐笑出聲,擰起眉頭的笑容儘管有幾分銳利,卻對白浪的回答非常滿意。「真不愧是白老闆,生來當壞人的料。」
「我就當作讚賞心懷感激地收下了。」